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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 帆 远 航

31 Οκτωβρίου, 2012

 Armenizontas, a novel, was published in Athens, in 1992

作者:  SAVVAS PAVLOU

翻译: 王晓宇

 

作者,萨瓦斯·帕乌罗先生,塞浦路斯人。新闻及文学专业毕业。出版过很多部哲学研究及散文书籍。

“爷爷”

“我的耶万”

这是下午5点钟,家属探望病人的时候。护士们为一位病入膏肓的患者忙前忙后。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爷爷对远道而来探望他的孙子,拥抱着,激动地叫着他的名字。 耶万为了不让爷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扶着爷爷往上躺了躺,并岔开话题,开始问爷爷,那些曾经非常熟悉的乡亲们的下落:  阿嘎乌霓太太,咯喏科先生都很好,瓦行已经离开人世了,特茹赫霓小姐也已经生儿育女带着一家老小去了亚美尼亚,依拉克利,呐萨都还在。。。。。。。。。.

爷爷一边回忆,一边回答着孙子的问题。

爷爷不停的说着,想要在此刻,把分别12年,要和孙子说的话都说出来似的。爷爷和他的小孙子在一起共同生活了12 年,每天和孙子形影不离.接下来的12年,生活所迫,爷爷不得不背景离乡,来到法国这个遥远的国度。从此两个人没有再见过面。爷爷来法国,本想投靠他的叔叔玛西阿,但是叔叔玛西阿,却跑到更远的万里之外的美国去了。现在爷爷对小孙子回忆着像发生在昨天的往事,似乎自己已融合在追忆的情景中,感到被往事旋转的不知道方向了,又像不时的被坚硬的手臂抓住,接着又被释放了似的。。。。.

爷爷还是像以往一样,对他的故事谈起来津津有味.开着玩笑,傻笑着,但有时候,又突然奇怪的中断谈话,保持几分钟的沉默。“塞浦路斯当时很难生存下去,我不得不来到这里。”   “耶万,你必须把我从这里带走, 他们不会让我们这些退休的人有好日子过的。说真的,我们当中1000个人少活10年的话,可以给他们节省12万份月退休补贴,相当于上百万的开支呢。 我还不是本地人,就更惨了。”

“ 耶万,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 你说呀,你会记得我吗?”爷爷着急地问着耶万。

“当然, 爷爷.”

“你能肯定,会记得我?” 爷爷追问孙子。

“ 就像你还记得你的爷爷阿让一样。”耶万肯定地答应.

耶万知道所有关于阿让的事。他从小就听爷爷讲关于他的祖父阿让的事。譬如说阿让到俄罗斯的时候,与一群叫那若地原苏联革命者的人相遇的事情; 与一个在斯诺必蹲过监狱的,叫科若伯德的人相识的事; 和波地欧斯人打交道的事,还有那前所未有的*亚美尼亚大屠杀的经历:

瘫痪的爷爷阿让,总是眯着眼睛,从村庄往下眺望,向着黑海的深处望去。他尽力想和新的环境相融合。他的病使他的腿全瘫痪了。一个在外做生意的舅舅曾经来看望过他,提到在国外有一种轮椅,说要给他一辆。但是他却说,已经有很多东西都是国外货了,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做呢?于是,坐在院子中央,就开始自己做起来了。虽然阿让动不了,却能够带动所有周围的人。让周围玩耍的孩子们喊着,叫着,把红母鸡刚刚下的蛋拾起来; 给渴极的马喂水喝; 听着鸟儿受惊的骚动和惊叫,叫孩子们提防着远在几米外的蛇;给他们在地里干活的父兄送水喝。就这样,爷爷阿让感觉并知晓所有的事情,似乎用无形的线把周围的事情都联络在他的控制之下。他向着平原的方向眺望,十分担心的侧耳倾听,忧心的消息传上来, 土耳其人的势力逐日逼近,窒息地让人喘不上气来。

*亚美尼亚与土耳其东部接壤,是一个位于外高加索南部的内陆国家,历史上曾受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统治。“亚美尼亚大屠杀”是指1915年至1918年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强迫非土耳其的少数民族同化。信奉天主教的亚美尼亚人被穆斯林统治者列为需特别严厉对付的对象。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加入德国一方后(奥斯曼帝国之外的亚美尼亚人和 俄国站在一边),对150万亚美尼亚人进行屠杀的事件。

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到苏联去,村里的人们议论着,担心现在撤离是否还来得及。那天晚上刚刚做好爷爷阿让的轮椅,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声,唱着长腔,脸上浮现出成功中带有苦涩的微笑;中间夹杂短调和酸苦的味“A-RA-RA-T, A-RA-RA-T。” 第二天,爷爷阿让拒绝别人帮他坐到轮椅上,也不让别人跟着,他手握一把生了锈的枪,把轮椅推到了和院墙并排,正对着坡口的地方。决定与那些准备和土耳其侵略者对抗到底的战士们留在村里。爷爷阿让在打发准备撤走的亲戚朋友们之前,问他们要了杯水,并把水放到了他的旁边。 爷爷回忆着,他记得很清楚,当他在随着乡亲们撤走的时候,回过头来环视着养育他的土地,找寻到留下来要和鬼子一拚到底的爷爷阿让.只见爷爷阿让,在用枪瞄准——这村口大道,接着看到他——在用手轻摸着这盛满水的水杯,他愤死之战前的这杯水,爷爷阿让也非常珍爱生命啊,爷爷心里这样想。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吧,乡亲们听到第一次开火的声音。

接着,大概三四十年后,有一个从希腊叫彼利阿的地方来的船员路过塞浦路斯.在利马索港口停歇时,曾经和爷爷一起喝过咖啡,打过牌。他坐在咖啡馆的小桌子上翻着杂志,对其中的一篇文章 <<狱中生活 >> 开始了评论,他把杂志一摊,向咖啡馆里的人们解释着,这些亚美尼亚人在狱中的生活,他告诉大家,这些抓来的亚美尼亚人在狱中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可以彼此交流又可以防止他人的偷听。这是随时掉脑袋的亚美尼亚人之间的暗语。爷爷一边听着,脑际里浮现出那凶狠的土耳其士兵屠杀亚美尼亚人的场面,带着穆斯林无边红塔帽,穿着没有丝毫灰尘制服,拿着步枪的土耳其士兵,站在皮开肉绽的尸体堆当中,其中似乎能辨认出爷爷阿让的尸体,肿胀的嘴唇,半张的眼睛似乎永远盯着一个地方。。。。爷爷从恐怖的回忆中惊醒,怒吼了一声,把杂志一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提到关于大屠杀的事了。

耶万从病房里出来,准备抽根烟。在楼道里,人很多,他站在一个满是灰尘和烟灰的垃圾筒旁边,抽着烟。

一个病人,在护士的搀扶下,拄着一个带着三个角的铁拐棍,上面还挂着一个尿液瓶,尿液瓶的导管一直通向他的肚子。 这个病人跟他旁边的护士说了些什么,但是两个人似乎彼此无法沟通。站在一旁的耶万也是急得帮不上忙。耶万的法语知道的很少。亚美尼亚语和希腊语也已经遗忘到脑后了,他的英语却已经有纯正的美语发音,正如刚才爷爷说耶让一样,他现在已经非常美籍化了。

耶让靠着墙,盯着那个柱着拐棍,吊着瓶子的病人,思量着这个身体,和旁边这个挂着的尿瓶的拐棍之间的联系,不知道从哪里算起,是属于这个病人身体的一部分。 接着联想到自己,从哪里算是结束过去,开始新的自我呢?

耶万获得了一年的高中三年级美国中学的奖学金,去了美国。原打算住在一个条件很好的美国人的家庭里,并且在那里学习下去。但在年底的时候,这个心中一直认为的模范家庭却解体了。一天男主人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却再也没有回来。带走了银行存折。美国女主人在无限的悲痛中生活,把所有的精力,爱,快乐都寄托在耶万身上,跟他住一起,帮助他,照顾他,要命的粘住了他,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想要逃离这种被控制的生活。精神都要崩溃了的女主人非要他住下不可,这样又忍受了3年,后来他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找到了份工作。这个美国姑娘,像是块激怒公牛的红布,来招引他回去,每次带着很多礼物来,又歇斯底里的走。

耶万在国外飘了这么多年,没有过上理想中在国外能够多赚点钱,享受日子的生活。现在,工作单位组织一次到西班牙旅游的机会。耶万现在很需要一点打破惯例的生活,所以就把所有的家底掏空了,参加了这次旅游。到了西班牙,给在法国的爷爷打个电话,了解到爷爷正准备做手术。和同行的人商量了一下,都说既然已经大老远的从美洲来到了欧洲,不看一下爷爷,真是太可惜了。所以,买好去法国的火车票,耶万跟旅游团同行的人商量好了,按照周密的旅行计划,在下一个要到的城市的酒店里和同行人会合。过了边境,耶万来到法国。到了爷爷所住的城市,按照地址找到了爷爷家。但是住在邻居的一对老夫妻告诉他,爷爷在另外的一个城市的专科医院里。他们拿着钥匙为耶万开了门,让他住在爷爷的房间里。第二天,还要帮着耶万找到医院的地址,电话,让他跟爷爷通个电话,去看他。这样就改变了耶万的原计划。如果去另外一个城市的话,就意味着要和一道来西班牙旅游的同行人在回程的机场上会合了。

住在爷爷房间的那个晚上,耶万根本没有睡着觉,抽着烟,翻着旧书,老照片,回忆着过去的岁月,直到天亮。早上把那张买好的回西班牙的火车票扔了,又买了张到爷爷所住医院城市的火车票。

抽完了烟, 耶万回到了爷爷的病房,刚进去,就听爷爷说道: “ 耶万,我们到外面会客厅里坐。” 一点都不容分说。“ 三天后要做手术, 没有什么大碍,胆囊小手术. 到了医院开始撵探视的人的时候了,在会客厅我们还能在一起多待一会。”爷爷一面说着,一面下床

耶万小心地帮着爷爷拿着输液架,慢慢地来到走廊。

爷爷扶着耶万的胳膊, 突然用力地捏了一下耶万的胳膊上的肌肉,“真结实啊!” 爷爷说,“你不会想到,你小时候真让人操心呐。” 耶万还从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这段经历;“你两三岁的时候,身体不好,四处求医,大家以为肯定过不了这一关了呢,为了救孩子,所有的邻居朋友们都劝耶万的妈妈,无论如何要试一试塞浦路斯的土方法。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嘎丽哦碧太太让她的两个儿子,把你放到一个筐里,提着这个筐四处到邻居家去敲门。喊着:请随便施舍点吧。大家有的往筐里扔面包,有的扔奶酪,有的给硬币,大家都把爱心献了出来 。”

“ 如国你爸爸还活着的话, 绝对不允许这样做,肯定会说这很荒谬,但是, 一个月后, 你却开始恢复健康了。”

“哎, 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呀!屠杀刚开始并不明显。军队中的亚美尼亚人被解除武装,然后被分配去做体力活。他们得不到食物和栖身之处,也不给休息,好多人因此劳累而死;也有的是被直接杀死。土耳其人还命令乡村亚美尼亚人中的成年男子集合,缴出武器,然后把他们押走,或是枪杀或是用刀刺死。女人、孩子和老人则被迫爬大山、穿沼泽、过沙漠,长途跋涉数百英里,最后被送到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的集中营。一路上她们不断遭到押送队伍和当地居民的强奸和抢劫。好多人死于饥饿、干渴和曝晒,或是土耳其人的杀人游戏。”输液管缠到一起去了,输液管中的液体弄疼了爷爷,但爷爷仍接着说: “ 应该由我们自己组织武装来防御。”

来到会客厅, 耶万找了个座帮爷爷坐下,把输液瓶挂在了靠墙的钩子上,继续唠着他们的嗑 。探视的人都呼啦啦从病房里出来了。这时候,突然一个带眼镜的人来到他们跟前,透过厚厚的眼镜片像看一本怪书,又像是看动物园里的珍贵动物一样,看着爷爷和耶万。接着他向爷爷和耶万一一道别,临别还说明天早上还要来,到时候一起好好聊聊。

当他从走廊里刚一消失,爷爷噗哧一声笑道“刚才你在病房外,他问我,我们说的是哪种语言。我也不知道是错了哪根筋,逗他说这个语言是我们村里讲的一种语言。我们村位于靠近克什米尔的巴基斯坦。村里所有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幸存下来。他一直往上抬着他的眼镜,不停的说,他对我说的很感兴趣,并且还连连问了我很多问题。他是大学的语言学家,明天他还要来,因为有个他的熟人在病房里。你瞧,我把他引进了沼泽,他是越陷越深呀,他说他还要问我很多相关的问题呢。我给他编了一个很不错的故事。是不是?”说完,爷爷和耶万一同忍不住放声大笑。突然,爷爷问:“ 耶万, 你有钱用吗?你还过得去吗?如果我还能再活两天的话,到下月初,你就可以拿到我这些年的全部的退休金,你一定要去领呀。”耶万还没等爷爷说完, 赶紧想阻止爷爷的话。但是爷爷还在坚持,继续说道:“你只要拿着我的身份证就可以取,身份证在我的床头柜里。”

当天晚上,耶万踱来踱去,思前想后。最后,数了数口袋里的钱,定了个最便宜的旅馆准备过夜,买了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接着,又从旅馆里出来,走到街上,边踱着步子,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爷爷丢在这里,爷爷后天做手术,至少需要15天的时间才能出院。但如果决定留下来的话,必需要找一份工作,越快越好。明天,或后天就开始工作,这样就可以天天来看爷爷了。耶万这样想着,走在一条很窄的路上,冷风吹着他的脸,眼睛里浮现出塞铺路斯和妈妈的影子。耶万把领子竖了起来,把手揣到口袋里,吹着Ararat, Araratma 的口哨, 才不感觉那么冷了。来到桥上,低头看着脚下的流水,把回美国的机票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松开了手,机票掉到了打着转的水里。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耶万焦急地等待着到中午探视病人的时间,好跑去告诉爷爷自己打算留下来陪他的计划。他意不可待一路小跑来到医院爷爷的病房,但是爷爷的病床却被一个屏障拦住了,透着一个缝隙望进去,看到爷爷一动不动,鼻子上全插着是管,手被放到了肚子上。只听有人在旁边说:“是病情恶化了,早就应该立刻做手术的,肿瘤已经扩散了,半小时前刚刚去世。”

耶万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下子摊在地上。站在耶万一旁,那个昨天临走时向他们道别的眼镜先生,赶快把他扶到了椅子上,他不停的安慰耶万.临别时,还让耶万无论如何一定要和他联系,千万不要就此消失掉.还要耶万的住址,但是耶万不清楚具体住址.所以,眼镜先生说一定要打电话给他,还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名片,强调来强调去,一定要跟他联系。

下午,把爷爷安葬完,耶万跪在爷爷的坟前。耶万心里直为爷爷难受,爷爷怎么就这样去了,被人扔在病床上,肚子上还带着三个塑料管,手上插着两根输液管,心脏上插着探针,怎么这样就去了,特别是像这样的,钉在了床上。要知道这样,就应该把爷爷带回他山脚下的家里,热热的壁炉,院子里马厩中钟爱的马儿们,周围美丽宁静的村庄,和山脚下那望不到边际的大海。那才真是人间天堂啊。。。。。。。。。。。。。。。。。。。。。。

耶万在街上漫无目地的四处闲荡,累了,就坐在街道旁的椅子上,然后不知不觉来到了广场中心,这已是爷爷去世后的第四天了,耶万又饿又累,靠着一个电话亭边上的栏杆歇息。电话亭里穿着一套宽大衣服的青年,因为没能打通电话,狠劲的把听筒愤愤地挂了,返回的硬币啪啪地响着,只见此人急匆匆地走了.

这使耶万突然想起了眼镜先生 ,进到电话亭,不等细想,塞进了硬币,给眼镜先生挂了电话。两个小时后,衣服满是皱褶,拖着一条极度疲乏的身体,睁着通红眼睛的耶万,敲开了眼镜先生的办公室,耶万受到非常热情的接待,接着被介绍给了眼镜先生的同事芳苏认识,芳苏对他也格外的热情,他们立刻把耶万带到教授跟前,看到他,教授就开门见山的说:听他的助手说在靠近克什米尔的巴吉斯坦,有一个小村庄,饥饿和流行病使这个村庄的人口大大减少.又因为持续的战争,使村庄的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1946 年的战争,全村人,只有他一家活了下来,由于很多原因,后来家里也只剩下爷爷和耶万了,村里即使还有活下来的一两个人的话,也都流落在巴基斯坦或是印度了。因此,现在也只有爷爷和耶万两个人知道即在狱中用的一种特殊语言,爷爷在这个村庄从小到大生活了大半辈子,是此种语言的真正的使用者,不幸的是刚刚去世了.耶万也在童年时代,在家里使用过这个语言.现在他虽然背景离乡,却给科学家一个在他帮助下研究此语言的机会,他们对此事非常重视,希望耶万给予极大的帮助.知道爷爷的过世对他打击很大,所以不必立刻开始,可以先休息十来天.还说他们十分理解耶万此时的心情,大老远的来看望做手术的爷爷,没有工作,经济也很拮据。但是教授却非常肯定的向他解释了耶万对他们的价值:大概十年前,在班达尼亚岛上发现了一群有着自己独特语言的部落后,美国的一所大学,专门派一名教授和两个帮手实地进行研究考察活动,耗资上百万美金。 现在这种情况,天赐良机,学校肯定不会放弃的,学校会提供一间宿舍给他,立刻由语言系给他发工资,并且马上向大学申请丰厚的科研费,说他的工作不仅是对他们的语言不至于有消失的危险,而且对他人民的一大贡献,是对科学家发现新领域的重大贡献。还说知道爷爷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先节哀一段时间.有什么需要的,全部由芳苏全权负责等等。说完了这些,芳苏把耶万带到了他的宿舍,房间很舒适,在桌子上放着一个装着钱的信封,芳苏告诉他,这些先是他头几天的生活费,直到一切都走上正轨。漂亮甜甜的芳苏笑着向他解释,并劝说着让耶万安心地住下。

耶万因这个荒唐的故事,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而感到很难为情,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芳苏却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耶万注意到芳苏那漂亮的腿交叉的搭着,一条影子从膝盖往上,越来越深。

芳苏不停地感叹着这个语言的价值!没有人知道的语言,还没有一名语言学家研究过!芳苏对耶万说,她们学校碰见他真是太幸运了。她原来有自己另外一个课题,但是有这么一个令人振奋的项目,在教授和眼镜先生的许可下,先把自己的课题暂且放到一边,要一起先研究这个新的课题。

芳苏对语言达到了痴迷的地步,这是她的生命。这一年工作非常辛苦,在对全国各地的婴儿的语言进行研究,课题叫<<婴儿语言>>, “婴儿用你的语言怎么说?”耶万被芳苏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有点不知所措,慢慢的吸了口烟,胡乱说了一个词。 接着又胡乱的回答了芳苏的追问,老人,男人,和女人在所谓他的语言中的说法。芳苏向耶万介绍说,他们这位教授是语言学界的权威,很受人尊重.另外,那个眼镜先生也是非常有前途的年轻人,她自己强烈要求在他们的队伍中工作,这样对自己的事业前途是非常大的帮助。还说干她们语言研究这行的,是非常辛苦的。在一个多小时的谈话过程中,当耶万几次被问到某个词,如何用他的语言说的时候,耶万恨不得从地缝中钻进去,十分为难。

当芳苏向耶万道了晚安离开后,耶万立刻下了楼,买了一盒烟,并且想找一个餐馆,先填填饥肠辘辘的肚子。当饱餐一顿后,耶万点上了一支烟,盯着空盘子,想着自己刚刚编的7个单词,这可是他的衣食来源。但危险的是,他怕连自己发明的词都忘记了。一旦被问到同一单词,又说的和以前的不一致,那可露馅了。想到这,耶万赶紧追忆,把那几个单词写到了烟盒上。决定回家找张纸,重新写上,再编些新的单词,把它们都记住,以备后用。想好了,明天一看到他们,第一个单词要说的是 “MANTIK”。耶万打算再等两三天后,等自己彻底休息过来后就离开法国。

十五天过去后,耶万改变了当初的想法,想留下来了 。从芳苏开始的几天来宿舍看他,他们在沙发上促膝长谈各自生活,和对社会的看法,发展到后来,他们在公园的小路上,喷泉边的长椅上,安静的小酒吧出没的影子。他们快乐地谈论着ME-NI-ZO-NAL,之所以耶万这样称呼自己的语言,是因为记得爷爷说过关于A-R-ME-NI-ZO-NAL,* (扬帆远航的意思) 所以就这样,按照同样的原理,删剪字母,重组单词,慢慢的不知不觉之中,编成了50 个以上的单词,当被逼急了的时候,还可以造成些句子呢。

耶万开始喜欢上了这个荒唐的玩笑,时不时的向芳苏蹦出些他发明的单词。一天下午,芳苏邀请耶让到家里喝咖啡,当时正好眼镜先生也路过,眼镜先生被芳苏如此熟悉的招呼耶万到橱房里帮忙的举动,十分的惊讶。接着他们开始谈话,当谈到关于MANIZONAL的时候,眼镜先生难住他几次。眼镜先生是那么的专业,和芳苏一起,耶万更是难以对付。

他们连连不断地问着问题,为了让耶万能够更好的理解,还从法语翻成了英语。这样也给耶万提供了一个思考和回答的机会。直到眼镜先生从沙发上起来,耶万已经满手心都是汗了。眼睛先生说有人在家等他,却没有指明言外之意的妻子。 芳苏建议星期四他们再聚一聚,继续谈没有谈完的话题。

星期四的早上,耶万在家里真是忐忑不安,实在是无法想像今晚的又一轮的轰炸。这时有人敲门,“TSESELANT MERANTA ”芳苏刚进门,向耶万生硬地打着招呼。

“ LANT LINTE” 耶让不加思考的应答,心里却嘣嘣直跳,这是他们第一组能够彼此对话的句型。

芳苏是路过,来向他道早安的.不知怎么回事,芳苏走后,耶万作了留下来的决心。这就意味着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应付眼镜先生。耶万一整天坐在那里思考,回想他所有说过的单词,使劲记住那些新编的单词,再把这些词按照一定的顺序组成句型。为了便于记忆,他还按照美国歌曲的音调,把他发明的词编了两到三首歌曲。忙了一整天,累了个死去活来。傍晚来临,马上到了又一次会面的时间,耶万开始紧张起来,不停地冒着冷汗。踱来踱去,坐立不安。谢天谢地,多亏那晚还有不少其他的同事,谈了许多其它课题的事情.耶万没有成为攻击对象。 这可让眼镜先生着急的要命,却又不便扭转大伙的话题,于并让他在星期一务必来他办公室,还时不时的用审视的眼睛盯着他和芳苏。

耶万感到自己是那么地无奈,想到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将来会有人专门纪录,有人采访,给他印名片,上电视等等,真是可怕。如果现在他说出真相,也可能一下子此话题就无人问津了.耶万想着,这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演下去了。星期六,他没有去找芳苏,却在冰冷的马路上走着,似乎这条路没有尽头。到了星期天一早,耶万就再也忍不住了,敲开了芳苏的门。

一见面,芳苏就抱怨他:”找的我好苦,你到哪里去了?”他们坐在沙发上,那漂亮的腿交叉搭着的缝隙处之上,似

乎发着光,灼着耶万的眼睛。芳苏耽心的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耶万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突然,芳苏问:“我需要你,在你的语言里怎么说?”

耶万直觉双腿发软,想说的词像巧克力一样化在了嘴里。

“BAMEFAL” 耶万回答着,这个单词的创造真是天才的杰作。那上下碰撞的嘴唇,象一对恋人在表达着爱情。。。。B字,两唇轻轻地靠在一起,A字稍做休息,M字两唇紧抿住,E字再做间息。F字是重音后快乐地跳跃,A 字轻轻地吸一口气,L字又是快乐的字符。    “BAMEFAL”耶万说着,逼近了芳苏,芳苏对此举动并不吃惊,似乎等待已久了,接下去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熊熊的烈火点燃了两个年轻人的心。。。。。。。。。

第二天一大早,耶万醒来,柔情脉脉的看着怀里的芳苏,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看了看表,已经过了约好要到眼镜先生办公室的时间,耶万正在想着所有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禁心头一紧。芳苏醒来了,又去搂耶万的脖子,耶万紧紧的把芳苏搂在怀里,和她一起坠入到爱的海洋,对世间的一切,已经全都忘记了。

耶万来到了眼镜先生的办公室,对自己的迟到表示了抱歉.但是,眼镜先生却一反他学者的架势,非常客气地表示并不在意,接着对耶万说:他的一个搞研究的朋友听说了这种对未知语言的发现,表示此语言不仅应该在语言系的科研大会上公布于众,而且要有这种语言的词汇集,以便进行比较和推论,所以非常迫切期待这词汇集的完成,希望到星期三他能够把词汇集交给他或者芳苏,还希望完成词汇集之前,耶万能够把一套关于房子的词汇表用他的语言填好.当眼镜先生说到芳苏的时候,用了一种非常宽容的失败者的口吻,他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连续两天耶万在家里拿着包含数十个单词的词汇表:门,窗,楼梯,屋顶,地板,卧室,庭院等等,实在是不知如何在旁边添上相应的词汇。耶万曾经想到欲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给芳苏,但是,芳苏又该怎样看他呢?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芳苏对他说:“如果一切正常,他们要一起生很多孩子,教他们MANIZONAL,慢慢的这门语言将会逐步进化和传播,直到全世界。耶万被这想法陶醉了,有种创造者的感觉,像亚当和夏娃,如果失去了两个中的任意一个,都不会有人类文明的产生和进化。

那天早上,当耶万从眼镜先生的手里接到这个词汇表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样无序的编造是不对的,应该更系统一些。坐在书桌旁,耶万缴尽脑汁地想到,如果他把词汇表上的每一个单词的字母位置重新排序,重新标音,按照他所知晓的语言重新组合,这样耶万就能够造出便于他记忆的新的单词。因为这些新组合的单词都是按照他的记忆里的词汇重组,所以耶万无论是碰到阴性,多音节,还是名词,他都能立刻找到一个新单词的。。。。。。.

现在,耶万总算松了口气,单词已经编了超千个,新单词也随用随编。他已经不用死记硬背就能够不出错地自由地交谈了,而且还融会了如何为自己的语言辩护,越过眼镜先生的疑惑.几天前,当耶万跟他说了MENIZONAL的一个很有哲理的单词,眼镜先生非常吃惊地说:“想不到在那人烟荒芜的农村,竟然能够有如此深层含义的单词。”耶万强调指出:“知道在亚历山大附近一个叫石卡达卡塔尔的城市吗?保留下来的文物都让当今的人无法思议。”耶万死盯着眼镜先生的眼睛,强调指出:“我们的语言是有悠久历史的!”

现在耶万可以为自己发明的这套语言自豪了.从语言最基本的框架形成,到逐步完善,包括用来表达某词与句中其他各词的关系的格,到介词,到动词结尾变化,样样俱全。这门使耶万曾煞费心机,担心,害怕的语言,现在真可以为此语言的诞生而心醉了。

二十五天过去了,是将耶万和他的语言在语言系的科研大会上公布于众的时候了。首先要做的是对此语言的一个简单介绍。耶万坐在被指定好的第一排的位置上,前面讲台上坐着教授和眼镜先生,下面全部是助教和学生们,耶万感到—自己和这种场合非常不相称,到处在找自己的精神支柱——芳苏!三天前,芳苏说要到临近的一个城市去看她的一个亲戚,但说过一定在科研会开始前早早赶来,到现在却迟迟没有露面。教授这时已经开始说话了:“今天有三个内容,第一个也是最最重要的是介绍语言 MENIZONAL, 我们的语言系非常荣幸地能够第一个,而且是唯一的开始对此语言进行研究的单位,需要费很大的精力进行更深入的发现和研究。。。。。。”他还讲到MENIZONAL的目前情况,他说这是一块被人遗忘的宝贝.一个极小的已经消失了的部落,现在正在和唯一一位对这部落有了解的人合作,表示希望任何一个词,也不能让它在地球上消失.可喜的是眼镜先生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对此语言科学系统地进行了初步研究,他将把他初步的发现给我们做一个简单的介绍.。这下给在场的所有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眼镜先生被很客气的请上了台。                                 耶万脚都坐麻了,换了一下姿式,但是芳苏还是没有露面。眼镜先生开始讲话了,解释,分析,对照,还时不时地给予对这种编造的语言的价值进行评论。                     耶万突然眼睛一亮,只见芳苏从门口走进来,他希望能够碰到她爱慕的眼光,但是芳苏却下了决心似的怪直走到奖台,对着讲台下面的人高喊:“假的,全是骗人的!”        众人一片哗然,天使般的面容是如此的冷酷!           芳苏在讲台上向众人声明,这个语言是多种语言的重新组合,她花了3天时间,静下心对此语言进行思考,把一个个的疑点逐一地,综合地分析后,发现一开始的某些单词和后来的不一致,开始的几十个单词的唇音较多,更自然的说上口,后来清浊音逐渐增多,这就给她带来了很多疑点和悬念,接着她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语言的基本框架,和这个骗子是如何创造了这门自创的语言的全部过程。

立时有人高喊!“去叫警察.”, 有的人却反对这么做,说这样的话会把这个学校的脸丢尽的。整个会场的人工业们都把唾弃的目光投向耶万,忿忿地散去了。       耶万避开人们的眼光,慢慢地走出会场,在走廊的拐角处,和抱着一堆书,刚准备进眼镜先生办公室的芳苏打了个照面,耶万站在那里,用冲满疑惑的眼睛看着芳苏。

“这是科学!”芳苏气愤地朝他叫着,用手指着他,宛如在用锯割他的心。芳苏怪直走进了眼镜先生的办公室,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这回,耶万看清了门上的牌子,在总是忘记的眼镜先生的姓名前,写着博士的字样。

科学家毕竟是科学家,靠她(他)们自己揭开了事情的真相. 耶万躲进宿舍, 他想了很多很多,心里无尽的哀愁,就如同那海尽头的乌云,压在心头。还好,当晚没撵他走.第二天一大早,饥肠辘辘的耶万独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感到特别的冷,抬头远望,只见天边露出了一丝曙光。耶万拐过了一个小巷后,突然发现有一个小社区. 摆地摊的人们正在路边摆货,店门口,已经摆着蔬菜筐了。路边上有用枝条和纸盒堆的小火堆,一些人把手放到火堆上来取暖,还在火上煮着共用的咖啡,作坊里传来了第一下的锤子声,院里的嬉笑声传来。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在高声打着招呼:                                                “MEVTIK” 只听另外一个人更高声的回答                   “TSESE LANT MERANTA” 耶万吃了一惊,竖起耳朵,很仔细地继续往下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心中一阵惊喜, 原来他们说的是 MENIZONAL ,他的语言。

被逼无奈下的耶万,快速合成了一种语言—ME-NI-ZO-NAL真相大白后,遭到了众人唾弃。包括他最挚爱的人芳苏在内。没想到生活往往给我们开着奇怪的玩笑。 他竟然和说着MENIZONAL 的少数民族,不期而遇了。。。。。。